『是的,我愛你。』
語言,劃進了承諾。
在一步之遙的相望,在隔岸相對的距離。
『是的,我愛你。』
情感,刻入了字句。
在如火如荼的燃燒裡,在椎心刺骨的冰封裡。
男人抬頭看向眼前一起攜手度過無數歲月的人,緩慢的眨了眨眼,沉默不語的看著再次承諾的話語,然後垂下眼,開口。
*
『你以靈魂來承若我,你拿生命來守護我,那麼,你用什麼來愛我?』
*
「怎麼了?」在圖書館裡指導眾人功課的夏碎轉頭,給予從剛剛開始就盯著他看的人一個笑容。「有什麼不懂的嗎?」側過身子來到褚冥漾的對面,夏碎低頭看了一眼從他們剛剛討論完後就再也沒進展的頁數,然後,額頭微微的凸起一個青筋。
他現在很能體會上他們班的老師的心情,非常能夠理解為什麼那些人會想把他弟弟這群人扔出窗外的那種感覺,為此,他對那些來找他抱怨結果一不小心被他扔出窗外的老師們致上最高的歉意。
下次他一不小心時會扔輕一點的。
明顯在恍神的人隨著夏碎的移動轉動眼珠,即便瞳孔中倒映著自己的笑臉,但夏碎很清楚這個看似認真的人心思很明顯根本沒在這上頭。
這種裝認真,事實上在發傻發癡的表情他在課堂上看多了。
這兩個人最近真的很不對勁。
應該說從他們彼此走在一塊後就沒正常過,
「夏碎學長你有喜歡的人嗎?」茫茫然的開口問了一句,所有人瞬間錯愕。
下一秒,空氣中傳來紙張被尖銳的東西劃破的刺耳聲音,等褚冥漾轉向發聲出他才猛然回神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忍住想往自己臉上狠狠抽巴掌的衝動,他冒著冷汗轉頭的看著千冬歲平靜的撕下那張被折斷筆頭暈染出墨水的破爛廢紙揉掉。
褚冥漾坐立不安的看著對方望過來,那一臉你們剛剛說甚麼我沒聽清楚的表情,不冷不淡的眼神就好像他才是千冬歲手中那張被狠狠劃開的紙。
「不,並沒有……」明顯沒被認識的人問過感情事的夏碎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反射性的說了一句後,突然想到什麼的陷入思考狀態。
看到千冬歲移開目光,輕輕鬆了一口氣的褚冥漾疑似聽到一聲細微的聲響,不過在他還沒來得及去尋找聲音的來源時,夏碎的下一句話真正的驚悚到他……
「雖然沒有,但我想我有在意的人。」然後給予一個更加溫柔無比的笑容。
啪的一聲,褚冥樣錯愕的望向聲音的來源。
一隻不銹鋼筆硬生生的斷在千冬歲手裡……
*
颳起的狂風揚起漫天的沙塵。
曾經華麗的祈禱祭台在時間中風化,隨著來到此地種族的離去而衰敗,轉眼一瞬,再度回首的時候,已經隨著山谷間吹起的風一起化為塵土,歇息,然後等待另一批種族到此開創另一片繁華之地。
「學弟,收工了喔!」收起通訊用的水晶,阿斯利安拍了拍沾上塵土的袍子,然後席地坐在一旁剛剛被冰炎打爆的碎石上,望著那個在四處檢視祈禱祭台下的保護陣法有何漏洞的人。
停下輕輕敲打石柱上的手指,冰炎疑惑的轉頭回望。已經有了年代的石頭風化成灰,隨著震動緩緩飄落,與銀色的髮絲貼在在原本就髒汙的黑袍上更添一種蒼白。
招了招手示意對方過來,阿斯利安很隨性的拍了拍旁邊的空位示意對方坐下來。「鑑定這種事就丟給公會去做吧,反正就算報告交上去那群疑心病嚴重到有被害妄想症的人肯定還會讓人再來查看。」平白增加眾人的工作量,公會早晚會被所有袍級聯署告上勞保會。
拍了拍已被染成灰色的衣角,冰炎依言坐下,然後看著自己的學長悠哉的從包裡拿出茶水跟乾糧還有……果醬跟被切成一半的甜甜圈?
「戴洛去原世界裡買回來了,聽說配上這種果醬會很好吃。」晃了晃手上裡的圓圈形麵糰,阿斯利安遞了一個塗了一層薄薄果凍般的果醬麵包給身旁的人,「要嗎?反正這個任務也只是來確認祭台的守護陣還有沒有在運轉而已,不會有甚麼突發狀況的。」掛著問句的直述句,掛著不容拒絕笑容的阿斯利安把食物塞進了某位已經許久沒進食的人手中。
雖然說不會有突發狀況,但事實上並非如此,應該說,那個突發狀況在剛剛就已經解決了。
但願這個也不要被算進破壞賠償裡面。看了一眼滿地被打爆的石守人,他們實在沒想到這座廢棄已久的祭台竟然還有主動式的守護機關,所以在感到殺意的那一刻就立刻攻擊,一想到他現在坐的其實也是被他們兩個聯合爆掉的屍體之一,阿斯利安有一種其實他們才是那個突發狀況的感覺。
接過了遞上來的貝果,冰炎看著那隻被放出來放風的小飛狼到處奔跑,然後試圖把自己學長給牠的那個貝果埋進祭台的地板裡……
這真的是狼不是狗嗎?
嘖、這東西還滿甜的,估計……會喜歡……
咬了一口有點甜的麵包,微微皺著眉頭嚼了幾口後吞下,冰炎放任自己的思緒開始往奇怪的地方跑去。
「……所以,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吞下最後一口食物,阿斯利安將手上的碎屑拍掉,轉頭看向那個大概又陷入自我思考世界裡的人,那轉過來充滿疑問的眼神充分的表示他剛剛根本沒在聽他說話。「學弟?」
「不好意思,」自知理虧的先行道歉,冰炎有些彆扭的側過臉,「學長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要喝茶嗎?」微微搖了搖頭,阿斯利安為自己繞了那麼一堆話的行為自我唾棄,浪費了那麼多口水結果對方全給他當在吹空氣,還是直接切入主題的好……
「大家最近都覺得你跟褚學弟之間怪怪的。」
「……不關褚的事。」伸手接過水杯的手頓了一下,一秒否決對方的肯定句,就像否決了那些對他說出的誓言。即便如此,腦中還是無法抑制的浮現對方曾經說過的話語,冰炎垂下眼,看著手中的水杯晃動,扭曲了映在水面上自己的臉孔。
那絕對關褚學弟的事。「原來如此,不關學弟的事啊……」不給予反駁,單手撐住了半身的重量,阿斯利安仰頭看著蔚藍的天空,就著唇邊的水杯被不停的轉動著。
「嗯。」即便是回應,但還是皺著眉頭。
「那……要不要說說最近是什麼事讓你困擾呢?」沉默在彼此間蔓延,歪著頭看像那個明顯就被困擾二字纏身的學弟,阿斯利安知道冰炎在恩考,掙扎著要不要說出來。
「說不定旁人可以幫忙看見不一樣的路走?」阿斯利安露出關心的眼神,當然,背後究竟隱藏了多少的八卦也就只有阿斯利安自己知道。
其實除了的八卦,更多的是想了解他們彼此之間的糾結。
正如自己所說的那樣,想幫友人從嗑嗑絆絆的道路裡找出另一條路來,或者一到可以扶著走過的牆也好,只是,就別再彼此讓對方不好過了而已。
所有人都是如此的希望著。
即便所有人在最開始有錯愕;即便某些人的心可能會有不甘;即便少數人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即便,有再多的疑惑不解或莫名其妙,但卻都支撐著那雙互相交擦,並且差點錯過的手。
都是希望那雙牽起的手,能夠緊緊的、牢牢的,就那樣穩穩的牽著走下去。
並肩而行。
風吹過芒草,沙沙的聲響不斷。
偶爾飛狼會從某個角落叼來阿斯利安會感興趣的遺留物,破了個小口的鏽鐵劍,褪色的彩陶甕,就像這些人才剛離去不久,而他們只是路過進來尋寶的旅人。
時間,開始變得緩慢。
在幾次重覆同樣的事情,連飛狼也不想再四處跑動,只是乖乖躺在阿斯利安的懷裡,偶爾擺盪了一下尾巴掃過撓著牠頭的手。然後在阿斯利安將剩餘的茶水的喝完,打算放棄收拾行李的時候,冰炎滾了幾次的喉結,終於開口……
「事實上,是我的朋友他有一個困擾……」
「噗!」茶水劃過天際。
「……靠。」
*
「褚學弟,過來。」對著正在收拾東西的招了招手,夏碎刻意無視自己弟弟那雙可以射死口中學弟的眼神。斜靠在樑柱上的夏碎望天感嘆,他可是真的有正事要講的,為了朋友為了學弟的感情事操心關懷,以此來看他可真是一個好朋友好學長是不?
絕對不是因為被兄控的感覺很好諸如此的原因,絕對不是。
在千冬歲一邊射過來『等等你最好給我交代清楚不然你就……』的眼神射線中與眾人道別,褚冥漾有種他接下來幾天肯定不好過的感覺,尤其期末考還是下禮拜而千冬歲是他們臨時抱佛腳的大咖。
「剛剛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夏碎一貫的溫和,偏頭看著那十之八九已經忘了自己說過什麼話的大男孩,心中不知道是感嘆還是什麼的情緒湧上了心頭。
如果說最能夠感覺時間流逝的,莫過於一個人的成長。
看著那個全然無知的人,舉步往前邁進的第一個步伐,然後追隨的奔跑,到並駕齊驅的邁進,最後,有那麼一點不想承認的看到了他的背影。
成長,然後茁壯。
往前的步伐永不停止。
然後,在某一天裡突然發現到正在追趕的人變成了自己。
在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發現,開始加快腳步的,變成了自己。
然後,看著那原本在身旁的身影,那側影的角度漸漸的往後移。
看著那信步往前的身影筆挺的朝著他曾經的位置邁進,而後取代。
有什麼不甘,有什麼苦澀,有什麼無奈。
最後,有什麼釋懷。
無法繼續陪伴下去的旅程,由另一個人接手的往前邁進。
無法更加靠近深處的心,
就讓另一個人更加的,
相依相靠。
「嗯……可以問你在意的人是誰嗎?」問回去給千冬歲當贖罪品剛剛好。為了他期中考成績,只能對不起那個被夏碎學長給關注的人,希望他一切平安。
靠。
夏碎頭上瞬間堆起一個青筋來。
難得感性起來就不能看一下氣氛嗎這章的重點是青春啊喂青春你知道青春這兩個字的意思嗎你懂嗎是青春不是吐槽啊!!
他能夠理解為什麼他那被人稱為自律嚴謹的搭擋會老是在這個人面前爆走,又或者連人都還沒見著就直接爆走給他看。夏碎掩面,是他突然被鬼打到才看到那種幻覺。
衝動是魔鬼,世界這麼美好,他卻如此衝動,這樣不好這樣不好。「我想,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問題吧?」他還是當個讓人覺得被溫柔拒絕比較好的人來的好……或者溫柔的殺死這群人?
不會啊他現在滿腦子都想問這個問題。「啊……那是指?」看著那突然出現陰影的笑容,褚冥漾把想說的話默默的吞回肚裡,一臉虛心受教的看著那個依舊笑得有陰影的學長。
這傢伙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他裝傻?夏碎扶額,為自己要不要管這兩個人的事有一瞬間的猶豫。難著那低頭默默搔頭,明明就很想找人談,結果到後來問題都問出口後卻不知道自己在問的事什麼人,由他來處理真的好嗎?
由他處理真的好嗎真的好嗎真的那麼確定他不會一氣之下鞭人然後進化到鞭屍嗎?
「我指的是,你跟冰炎吵架的事。」
溫然而關切的話語隨著風傳遞。
褚冥漾停下搔著腦袋的動作,略微僵硬的放下手,那垂下的眼中,閃過的是那永遠給予的背影。
追逐的一個他以為趕不上的人,從一開始到最後為止。
打從他至他身邊走過後就是如此,那邁開的步伐沒有停止。
在擦身而過後的遺憾後跟隨,走過他走的路,渡過他渡的河。
那即便是曾讓他恐懼害怕,但是眼前的指標從來沒有動搖過。
是他讓他了解所謂的改變,也是他讓他知道何謂撕心裂肺,更是他,讓他知道心的悸動為何。
所以,從踱步到走路,從走路到快步,跨步然後奔跑,最後像衝刺般的緊緊握住眼前的銀色,直到他側頭看見他為止。
那在身邊的人也了有彼此。
可是也許是他的幻覺,又或者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在做夢,在他以為能夠一同邁向未來的時候,身邊的人影從那精緻的側臉,再度變成那永遠飄逸的銀色髮絲。
那是再度離他而去的背影。
艱難的滾動喉嚨,用發痠、發澀、發苦的顫音。「學長……」喃喃開口,話語裡的人指的是眼前的人?或者是存在於心的那個人?但最後的話語卻始終無法說出口。
「嗯……」想了想,夏碎站直身子,走向剛剛起身的位子坐下,然後不知道打哪拿出一壺茶水跟火符來。「我想……也許我們需要一壺茶?」然後慢悠悠的像變戲法一樣的拿出一包茶葉放在桌上。
褚冥漾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已經把茶水放在火符上燒,準備起泡茶工具的人。
那永遠溫柔平淡的笑臉,即便對方的眼睛並沒有看著他,卻有種什麼事他都看在眼裡的錯覺。
「其實也不算是,只是……」只是他始終無法理解所謂的抗拒為何。
被拒絕的承諾,被忽視的誓言。
那在耳鬢廝磨之間的甜言蜜語全部落空。在滿山遍野的星海中留下承諾,在世界之端的空谷裡烙下誓言,然後卻是背影的離開與相視的眼被錯開。
在彼此與心相交的時間裡,那字句與語言被瞬間推入了看不見的黑暗裡。
是誰在說話?又是誰拒絕接受?
距離不只一步之遙,
言語不只千里之遠。
他們不懂彼此的心,即便愛著對方的那種情感是一樣的。
一個知道自己的感情,一個明白彼此的感情
但是一個抗拒任何愛他的話語,而一個始終不明白對方要的是什麼。
一開始只是不同的語言與習慣,學著體諒和理解,然後演變──
矛盾、誤會、冷戰、彆扭、糾結。
一個人的情感可以在短時間裡瞬間的轉變,全是因為另一個人的存在。
那種特有的柔軟、專有的痛楚和苦澀,全部纏繞在一起後撞擊著內心的最深處。
只因為一個人。
*
「所以你覺得呢?」
「啊?」
冰炎有點不耐煩的重複了同樣的問題,「所以你覺得,那位朋友的問題如何解決?」他正在克制自己不把拳頭吻上那張明顯想大笑但是努力克制導致臉部扭曲的臉上。
眼前的人是阿斯利安,是他尊敬的學長。
冰炎再一次的在心中告訴自己。
忍住在學弟面前爆笑的衝動,阿斯利安用力的抹了一把臉,試圖讓顫抖翹起的嘴唇給拉回原位,「這個啊……」只要一想到連冰炎這樣的人也有一天需要用到我有一個朋友,他最近有一些困擾這樣的話,阿斯利安就有一種想站在學院正中央爆笑出來的衝動,即便會被串成串燒,那他也不枉此生了,真的。
有多少人能夠被冰炎問到這種問題呢?
阿斯利安在此感謝因有事不能前來,所以找他幫忙自己搭檔的藥師寺學弟。
他讓他見證了足以寫進史記裡,那歷史的一刻。
傳.說.等.級.的那種。
自己也大概知道對方已經猜到那個『有個朋友』的真相,冰炎有點暴躁的起身,打算離開這個會讓他一不小心犯下殺害學長或者虐屍之類叛變等罪名的地方。
風再度颳起了塵土,看著那個走回剛才檢視的地方,打算再度玩起摳牆壁的人,阿斯利安提聲喚住對方的腳步。「等等、學弟,你不想知道我的想法嗎?」看著對方有些不情不願,帶著遲疑停下的腳步,他忍不住揚起一抹微笑。
為了對方的困擾而困擾,為了對方的快樂而快樂。
那彼此珍視珍重的情感,又有什麼人會不了解呢?
他知道對方永遠會為另一個人停留,那永遠看不出來的小小停頓。
即便步伐再怎麼穩定,即便腳印再怎麼堅定,那背後永遠有他願意短暫停留的理由在。
「學弟,你有沒……咳、我是說你的朋友有沒有想過,在另一種角度上,那個愛著你、朋友的人對你朋友給予的所有?」
看著那張回過頭有點茫然的表情,阿斯利安加大他的笑容,那是真的,真的為這世界上的友人能夠幸福而開心的笑容。
『他的話語表達了他的心,他的承諾表達了他的堅決,他的誓言宣示他對你的愛。
在你從他的口中擁有他的所有之後,你還想要什麼?』
再彼此的成為彼此的之後,還要什麼來維繫彼此?
明明就、明明就已經,已經完完全全的成為彼此。
看著那個放下環胸的胳膊,低頭陷入自己思緒的人,有種說不清到不明的感覺在阿斯利安心底蔓延、纏繞、交雜,然後沿著喉嚨爬出。是安心,是無奈,是關懷跟祝福,是那種自己也能感覺到幸福的,深深的牽絆。
「告訴你……的那個朋友,管那麼多又如何了,反正他現在是自己所愛的人就對了。管他說什麼,最重要的,就是那個愛他,而他也愛的人就在自己旁邊。」
一直的,並肩前行。
那跨過時間,彼此相伴的腳步其實沒分離過。
那邁向未來,彼此相靠的肩膀其實沒隔開過。
那麼,就走下去吧。
又有什麼會比現在重要?
未來?承諾?誓言?過往的傷痛?
再害怕失去的時候,先抓緊彼此不就是更重要的事?
*
夏碎聽完褚冥漾的描述,心中湧起了一股很想痛扁這兩人的衝動。
就說了,這兩個人只會沒事找事,只會努力的往傳說中的虐戀情深,你愛我嗎你愛我嗎你真的愛我嗎那種會讓人想把蘋果往電視機砸的輪迴劇裡一起演出。
只會,故.意.閃.光.給.其.他.人.看!
「褚學弟,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放下底在唇邊的茶杯,他試圖不讓出現裂縫的茶杯硬生生被他捏爆,「你說你愛他?你拿什麼愛他?」
「咦?」緊張低著頭的人猛然抬起頭,像是要把自己的頭扭斷那般用力。
抬手制止了對方想反駁的話,「你說了,你愛他,可是在你所有的都拿來承諾之下,你拿什麼愛他呢?」
連命都拿來發誓,連靈魂都拿來守護,那要拿什麼來愛?要拿什麼來愛那個原本就應該盡全部身心也不夠愛的人?
拿什麼,來愛著就站在眼前,用同樣的情感回應自己的人?
褚冥漾轉身,連包包也沒拿的衝出了教學的小亭子。
默默看著那個被圖書管理員追著打,仍然不死心向門口前進的傢伙,夏碎單手支著下巴,拿起裂開的茶杯,將裡面的茶一飲而盡。
「……戀愛中的人都已經笨到忘記移動符的存在嗎?」
*
風吹過耳邊,刮起的不只是呼嘯,還有一種伴隨心靈上的悸動,就像心臟要從口中跳出來那樣的永烈撞擊著細胞的每一處。
更加劇烈的、更加疼痛的,
是那正在撕裂心臟的心疼。
而他只能不停的奔跑,只能不停遵從直覺的指引往前邁進。
只能,不停的縮短彼此的距離。
劇烈呼吸所帶來的,不只是從腰側傳來的那股刺痛,不是肺葉劇烈起伏的脹痛,不是氣管那乾澀的想悲鳴的癢痛。
比起言語、比起誓言、比起字句,比起任何的承諾與甜言密語,有什麼是比緊握著雙手的彼此更重要的?又有什麼是比眼前的人還要更重要的?
又有什麼是比緊緊抱住眼前人更重要的?
又有什麼,是比狠狠愛著眼前人更重要的?
他懂,他全都懂。
他明白,他全都明白。
兩個男人彼此全都知道的事,卻也還是需要旁人來借鏡提醒。
但這也不就代表其實對彼此的愛,是連別人都能夠感受到的那般深刻?
只是還需要更多的溝通,更多的了解,更多更多的接觸去維繫。
但愛也不就是這樣了?
也不就是因為愛所以用更多的溝通,更多的了解與更多更多的接觸來愛對方?
那纏纏繞繞在一起的,說到底不就是彼此?
愛彼方的所有,用此方全部的愛,然後真正的成為彼此。
繞過轉彎,就像他見到的每個事物另種不同的層面;跨過障礙,就像每次他會在追趕的路上跌倒那樣踉蹌;衝過長廊,光與影交錯的就像他一路走來,對於人事物,對於自身的轉變。
有好有壞,有痛苦有歡樂,有哀傷有幸福,有眼淚有笑容,還有,滿滿的,對於那人的愛。
在有什麼溫熱劃過眼角的那一瞬間,在那閃光一瞬而逝的剎那,他看到了用永生追求的銀色。
「學長!!」
冰炎抬頭,望向那個站在欄杆上的人。
「學長!!」
冰炎微皺著眉頭,看著那個半身趴在欄杆上,像是要掉下來一樣的不停喘息但仍大聲喊話的人,大聲的、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那般的用力。
『學長!我愛你!』
「是的!我愛你!」
『用我的全部,在進入下一個輪迴之前。』
「我以靈魂來承若你,我拿生命來守護你,然後,我用我所有的愛來愛你!」
『用我的所有,再踏入離別的道路之前。』
「所以,是的!我愛你!」
『緊緊的、緊緊的,僅僅得緊緊的抱住你。』
「褚冥漾你該死的給我閉嘴!!!!」
冰炎瞪大著眼看著那個不知道是在跳樓還是在告白的傢伙,「你……」一句話還沒說完,然後下一秒耳根發紅的發現整個廣場的所有人正看著他們,更別說跟他一起從移動陣走出來的人,正用一副我很感興趣你們繼續的表情看著現在的狀況。
「褚學弟好有勇氣啊……」
抬頭看著那個因為在上課時間大吼大叫,結果被所有喜愛寧靜的精靈圍攻,甚至引來校安人員關注,最後被吊起來以示警告的人,阿斯利安在此獻上他最崇高的敬意與同情。
可以讓全校的人都關注的告白現場,還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少管他,就讓他吊在那裡風乾!」扯了一下嘴角,冰炎絕不承認那個就算像蛹一樣被綑綁吊起來,還不死心的蠕動著試圖往這方向移動,不斷叫著自己名字的丟臉傢伙是自己的學弟。
「可是學弟好像很希望你去幫他一把……哎呀,那肯定很疼。」不痛不癢的喊了一聲,阿斯利安順著墜落的動線看著那個摔下來還依然平安無事,正努力往這邊爬的蟲蛹給予鼓勵的眼神。
這到底是妖師的力量,還是蟑螂的力量啊?
「嘖……麻煩死了……」
轉身,卻是舉步邁向彼此的最短的直線上。
那秒,冰炎臉上的表情是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柔和。
『我不要你拿什麼來發誓,我不要你的承諾,告訴我,你愛不愛我,這樣就好了。』
『用你的心來對我說,用你的語言來對我說,那即便是承諾消逝在空氣裡,誓言遺留在時間裡,我已經擁有你的心也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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